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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念：等待和分裂
作者：温普林

1988年，张念毕业分配到汕头大学后又回到了北京广播学院进修。当时我和王德仁就住在
附近，我们几个经常见面。王德仁一直热衷于行为艺术，整天结结巴巴两眼放光地谈他的
计划，听得瘦小灵光的张念一脸的羡慕，一脑门子的想法。

机会终于来了，张念住回工艺美院，和康木合计着怎么样在即将开始的“现代艺术大展”
上露一手。康木先有了主意，他准备在开幕式的当天早晨，裸体从工艺美院出发，奔向美
术馆。康木郑重其事地将方案交到大会组委会，张念当时想的是到展厅里敲木鱼，也剃光
了头发，但总觉得不够到位，还没有上报计划。大展第二天就要开始了，张念和康木都兴
奋得睡不着觉。半夜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康木被警察请走了，张念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玄哪，真是庆幸自己没有提前暴露起义消息。天亮了，张念下子悟到了，为什么不用具
有生命力的鸡蛋表达我的想法呢？现在的狗屁美术理论越来越没有人看得懂，谁能对未来
的艺术下判断呢？眼看着就到了世纪末，谁知道老天爷会孵出什么怪鸟来呢？张念出了校
门，正巧碰上个卖鸡蛋的，就像准备好了似的，七毛钱一斤，买了两斤，顺便又买下了鸡
笼子，因为里面有好些草，张念骑上自行车，赶往美术馆。

当时我正带着摄制组守株待兔，准备为《大地震》增添点内容，看着弟兄们三三两两神情
诡秘地进进出出，我心中暗喜，一一上前与他们对上了暗号，这时的组委会还蒙在鼓里，
很快，一张行动时间表已到了我的手里，上面写明了各路高手的举事安排，是消息灵通人
士居奕负责打探落实的。张念躲着高名潞，找到了栗宪庭，告诉他想做个作品，老栗说：
你找个旮旯呆着吧。张念就抱着干草，在二楼的角落里摆放好了鸡蛋，摊开了一堆复印好
的“等待”、“等待”、“等待”。一张大白纸挖了个洞，套在头上，前胸上写着：“孵
蛋期间，拒绝理论，以免影响下一代。”这个时候，楼下的枪声响了，有人跑到上面对张
念说：下面开始抓人了，快跑吧。张念这才站起来，对观看的人们说：这蛋恐怕是孵不成
了，大家分了吧。他自己拿了七八个，其它的被保安和观众拿走了。张念冲出了美术馆，
这才想起没吃早饭，找了个饭馆，含着热泪，把这几个鸡蛋炒着吃了。

后来张念对我说：“当时就跟吸了毒似的，在亢奋的状态之中，一直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做成了！我发现第二天所有的报纸都把它当作很重要的事情给登了出来。”《时代周刊》
以《枪击、孵蛋、避孕套》为题突出报道了这一事件，可见西方传媒的敏感，都将重点放
在这几个行为艺术上面。

高潮过后进入低谷，张念的老朋友们一个个消失了，盛奇、张大力去了意大利，康木去了
美国，王德仁去了德国，张念却到了顺义的一个农家小院，这时的他，画画也不是，做行
为也不是，倒是有了足够的时间反思。“我知道很多人，99％的人都认为我是胡闹，为了
证明这个作品不是瞎闹，我就一直延续地做下去。”其实张念的作品表现的愿望就是想有
一个新的生命，这种不安的期待恰好反映了世纪末人们的情绪。从那以后，张念蛋不离左
右，进入了“观蛋”的时期。张念认为，观念艺术在中国没有土壤，特别缺乏艺术家长期
的坚持。可是没过多久，张念也坚持不住了，进入了90年代的人们发了疯似的捞钱，眼看
着精英们都纷纷下海，“海里有鱼”，大家纷纷传送着这个福音。那时候，女人、金钱、
汽车、房子成了艺术家们的日常话题，张念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本来想孵出的是鸟，飞出
来的却是恐龙。这时候，美术圈里也都传来王广义、方力钧成功的喜讯，一幅画卖到几十
万，无异于当头一棒，艺术家们好像都顿悟了。张念这时就想：我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自
己脑子有问题了，一个个傻×们都成了大款。张念立马就决定，放下艺术去赚钱。

张念回忆说：“做生意对我的改变是非常大的，想问题的思维方式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进入那个角色之中就赚不到钱，为了‘妈泥’（money），必须分裂自己。”应该说他
分裂得还比较成功，多年以前在学校里学的手艺，虽然没怎么用心，现在还是派上了用场。
张念开了一家设计公司，随着业务的开展，瘦小的张念日见肥硕起来，张念变成了张总，
在自家的汽车里走出来，俨然也是一位台商的模样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刚刚分裂成功的
张念又一次分裂起来，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错了。“我经常遇到一些傻×客户，他们
出了钱你必须按他们的思维去做，时间长了我也变成傻×了。”慢慢的，一些老朋友从国
外都回来了，他们就像在冰箱里冻了几年一样，仍然保鲜，特别是张大力，十来年如一日
地坚持在墙头画着他的大头，对张念触动很大，一个艺术家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一个艺
术家应当怎样地活在世上，“生存还是毁灭”再次成为一个问题，张念毕竟是体验过飞翔
快感的人。正在这时，张大力和盛奇决定在设计博物馆做一个展览，他俩热情地怂恿张念
参加，仓促之中，张念又兴奋了，他还是提着几斤鸡蛋，但这已经是几块钱一斤的了。

张念想着十年以前的等待，突然觉得等待是没有结果的，“等来的可能是更大的断裂、破
坏和分裂，这些年许多人的努力可以说是以卵击石，击的是一个权力，人可能太弱小了，
弱小到你生存都很危险，你很害怕外面，你不知道什么东西哪天就会把你搞掉。然后你就
感觉到你弱小的身体想碰撞，其实是对大的社会的碰撞，法律的、规范的、好的或者不好
的，你都要碰撞，宁可头破血流。我要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不管怎么样，先把蛋碎了再
说。”张念找到了一块大板子，上面铺上了白布，写上了“1999张念”，然后从容地邀请
在场的艺术家和观众拿起鸡蛋，向木板上扔去，“砰！”“砰！”“砰！”一声声闷响宣
告着一个个希望的破灭，一个个生命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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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行为艺术,一种末民奇妙的反感,我也不知道原因
但我不太理解这种艺术,特别是中国的行为艺术,好像很没有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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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艺术是好是坏，由人民自己来判断，用不着政府瞎操心，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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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OLOR="red">我是马户战争中的唯一幸存者</FONT c>